“青年写作”其实与作者年龄没关系?
日前,在第七届北京十月文学月启动活动上,首届(2021~2022)王蒙青年作家支持计划·年度特选作家揭晓,孙频、郑在欢、渡澜三位青年作家入选。王蒙青年作家支持计划的目标包括:每年从40岁以下的青年作家中选出若干名特选作家予以扶持,同时举行王蒙青年作家支持计划年度论坛(每年在十月文学月期间举行)。中国出版传媒商报记者围绕“青年写作”问题,采访了入选的三位作家。
孙频是首届入选作家中创作经验最为丰富的,文学奖项或排行榜前列,经常有她的作品。在采访中她谈到自己近年来在创作上的成长和变化,“由一开始的紧张趋向平静舒缓”。以下是采访全文。
对话
孙频& 好书探
Q:你如何理解“青年写作”?
孙频:我理解的青年写作与年龄没有必然关系,与是否“冒犯”也没有必然关系,不一定非要有“冒犯”,才能构成青年写作的姿态,很多所谓的“冒犯”并没有持续的生命力,也不应该成为青年写作的标配,真正长久的写作还是应该走向厚重和包容。人在年轻的时候往往和世界有诸多不和解,这种难以和解会成为写作的张力之一,但也只是一种阶段性的张力。随着年轻人在世事中渐渐走向成熟,这种难以和解终将被和解包容与更为深沉的人生体察所代替,而年轻人的写作也必将经历一个沉潜与蜕变的过程,渐渐摆脱自己的小世界,最终把个体与人类、与社会、与整个时代融合起来。但这只是就一般规律而言,不排除有的作家一出手就已经是一生的巅峰,自然此后也不存在磨砺与成熟,这样的写作未必算青年写作。而有的作家在进入老年时,对世界对人仍然葆有赤子之心,仍然对世界和人充满好奇,仍然相信爱和善,仍然能在文字里呈现出崭新的世界观,仍然能革新汉语之美的边界,那这位老作家的写作仍然可以算作是青年写作。
Q:霍艳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写到:“近10年来,青年作家开始重新思考时代对他们的影响。时代的发展使青年作家的空间感、时间感都与前代作家发生断裂性的变化。他们是真正在全球化语境里成长起来的一代,具有更加开放、多元的世界眼光。” 你是否认同这种判断?你觉得包括80后、90后在内的青年作家群体,和前辈作家的创作环境有哪些不同特点。
孙频:80后这代人出生在中国改革开放社会转型的1980年代,成长于全面建设市场经济的1990年代,成熟于21世纪,所处的成长环境已经相对比较宽裕,网络的普及和较健全的教育也让这代人有相对开阔的视野。最早的一批80后作家与商业联系得太紧密,但如果把这代人放到作家队伍里,其实也算不得就多么另类。由于不可复制的时代性,每代作家出场时,都会拥有只属于自己的空间感和时间感。其实每代作家都有自己不同于前辈的特质,但每代作家与前辈作家之间都不可能有断裂性的变化,这是因为作家成长的特殊性。几乎每代作家都是读着前辈们的作品长大的,一本书都不看就能写出惊为天人的作品也不是不可能,但毕竟是少数,多数作家都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读和写的过程,在这个过程里自然有对前辈作家的师承,无论是语言,气质还是文学精神,其实都能多多少少看到前辈们的影子。
Q:可否结合你的作品,谈谈最近10年的创作方向和写法上的一些改变。
孙频:这10年里,我的写作确实一直在变化,一开始出于天然的性别原因,对女性题材关注较多,后来这种性别视域慢慢被打开,因为我逐渐意识到写作终究是作为人的书写,而不是性别的书写。在写法上也由一开始的紧张趋向平静舒缓,故事性没有那么集中了,是因为我现在更看重小说的调性与味道。这大概也与年龄有关,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,我写小说的趣味和审美也在发生着变化,没有人会一直以一个调子写下去。
Q:有人说你近年的作品风格,少了“暴烈”,更加平和而安静,更具理性和历史感。你自己有这样的感觉吗?
孙频:有,但我觉得这种变化也正常,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与世界充满各种冲突,即使自己想和解,也不具备这种能力。总要经过一些磨难与反省,才可能获得一些和解的能力。在认识世界的同时你也在认识自己,当你认识到自己的本性与边界之后,内心便多少会获得一些安宁,因为你知道你适合做什么,知道有些事情你永远做不到,那就去完成只属于自己的使命,这就是生命本身的意义。所谓理性和历史感都不过是这种真正审视生命之后的附属品,它们是一体的。
Q:你最近在《十月》杂志发表新作《天空之城》,可否简单谈一谈这次的创作体会。
孙频:我向来对那些时代夹缝里的人物充满兴趣,是因为他们迸发出的生命张力非寻常生命可比,绝无优雅从容之说,相反,险峻、幽僻、孤寒、不乏狼狈,如一根针深深嵌进时代的肌理中,即使消陨于无形,隐隐的疼痛却挥之不去,又如一个决意横渡海峡的人,从此岸渡到彼岸,有时候交付的是灵魂,有时候交付的是生命。小说中的刘静毫无疑问就是这个谱系中的人物,一个从时代夹缝中艰难而迤逦地走出来的人物,一个在年华的错位中始终无法与大众步伐铆合的孤独人物,这样一个没有经历过多少正常节奏与生活的人物,自然而然地,从一出场就带有某种魔幻色彩,类似于暗黑骑士,类似于白夜行。但我相信,这样的魔幻色彩并不是童话,而是被时代的两面高墙挤压下的一种旖旎而残酷的真实镜像。我写刘静,其实写的是一个群落,一个隐匿于人海与时光中的奇特族群。
来源:中国出版传媒商报
初审:孟祥辉
复审:张中江
终审:张维特
排版|孟祥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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